一 . 问题的提出
清儒胡煦(1655—1736)于《周易函书约存》中列“古河图”、 “古洛书”,并有“旋毛龟坼志古也”、“此郑氏《通志》所定”之注。
刘牧《易数钩隐图》所出《河图》、《洛书》,皆以黑白点为作图元素。其后朱熹于《易学启蒙》中,虽易置二图之名,但并没有更改这样的作图元素。胡煦所列“古河图”、“古洛书”,则以“龙马旋毛”、“龟甲坼文”为作图元素。这样“旋毛”、“坼文”的作图元素,果真如同胡煦所说,是南宋郑樵(1104- 1160)《通志》所定吗?胡煦此说又是如何而来的呢?
二.胡煦“郑氏《通志》所定”说的由来
胡煦《周易函书约存》所列“古河图”、“古洛书”,先见于明儒章潢《图书编》卷一。其说“古河图”:“龙马出于河,马身旋文具五十五数,一、六下,二、七上,三、八左,四、九右,五、十中。 圣人则马身旋文画为河图,然各点皆圈而旋转者,亦取其象之圆而圈之, 故名为图也。 ……此图于世所传之图异,故名古河图云。”
其说“古洛书”:“灵龟出于洛,龟身甲坼具四十五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而五居中。圣人则龟身之坼文画为洛书。然各点皆直如字画者,亦取其象而画之,故名为书也。……此图与世所传之书异,故名为古洛书。”可知,于此二图之前加上“古”字的人,是明代的章潢。
章潢说此二图与世所传黑白点《河图》、《洛书》有所不同,而以“古”名,则说明他认为此二图是先于黑白点图而存在的,同时也说明此二图不出于章潢之手。
从胡煦书中所引方以智《周易时论合编·图象几表》的内容来看,所谓“郑氏《通志》所定”之说,是源于明末方孔 召之说:“潜老夫曰:‘图、书一理,皆《易》道也。……马毛、甲坼,郑渔仲载之, 蔡元定言之。’”(见《图象几表》卷一)而方孔 召此说,从《周易时论·图象几表》引用“朱升所定”七图来看,又源于明代先于章潢的朱升《周易旁注》:“郑渔仲《通志序》曰:‘河出图,有自然之象,洛出书,有自然之理。天地出此二物,以示圣人,使百代之宪章,必本于此,而不可偏废者也。’郑氏虽非精于《河图》、《洛书》之学,然其所撰《通志》与《六书略》,有《图谱略》。盖谓《河图》之如星点者,为诸图形象之祖,洛书之如字画者,为六书之宗,故曰自然之象、自然之理。象犹天象之象(日月星辰),理犹地理之理也(山川脉络)。旁观暗合有见图、书二名之异,故其言亦精当。使龟书如旧作字画,而不作圆圈,则图自为图、书自为书,无由紊乱矣。”
实则朱升此说乃引用元初吴澄《易纂言外翼》之说(只是个别处有所不同,如改“窥”为“观”,改“二种不相紊乱,又安有误以书为图、误以图为书者哉”句为“无由紊乱矣”,原文无小字注等)。
吴澄为元初名儒,他从历代有关“河出图”、“洛出书”的传说中看出了一些问题:“一片之图”、“一卷之书”如何从黄河、洛水中负出?如此之图、书以何物为“载体”?它们黑白点“映象”图又是如何得到的?等等。他评论宋真宗“欲以人力伪作天书”,问杜镐 “古所谓河出图、洛书书果何事邪?”,杜镐一时漫对曰“圣人以神 道设教尔”这一史事时说:“盖君臣问对之言,皆是不曾见《河图》、《洛书》,而又不明其义。直以为马负一片之图而出于河,龟负一片之书而出于洛,又疑其未必有是事,而以为人之所为也。”由此可见,他认为河出“一片之图”、洛出“一片之书”之说是不通的。于是他 便在图、书的载体问题及“映象”图的作图元素方面大动脑筋,并终于有了“合乎情理”的新说。他于《易纂言》注《易传·系辞》“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时说:“《河图》者,羲皇时河出龙马, 背之旋毛,后一、六,前二、七,左三、八,右四、九,中五、十。 以象旋毛如星点,而谓之图。羲皇则其阴阳奇偶之数,以画卦生蓍。《洛书》者,禹治水时洛出神龟,背之坼文,前九后一,左三右七, 中五,前之右二,前之左四,后之右六,后之左八。以其坼文如字画,而谓之书。禹则其自一至九之数以叙《洪范》九畴。”
吴澄于《易纂言外翼》中,列“马毛之旋如星点之圆圈”之《河图》、列“龟背之甲其坼有如字画”之《洛书》。朱升《周易旁注》所列图与吴澄二图同,至章潢《图书编》所列“古河图”,则改作“旋毛”状(奇、偶数旋毛旋转方向相反,清初高雪君《易经来注图解·周易采图》中所列“古河图”、“古洛书” 旋毛方向画得更是清楚),胡煦所列二图,即出于此。
至此,我们已经清楚胡煦所谓“此郑氏《通志》所定”之说,是源于方孔 召,方氏“马毛龟坼,郑渔仲载之”之说又源于朱升,而朱升则引自吴澄之说。那么,吴澄之说又有何根据呢?此说果真是郑 樵《通志》“载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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