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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给我三天光明(8)

作者:海伦·凯勒 时间:2013/4/22 22:26:45 点击:7609


  每当下雨足不出户时,我会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呆在屋里用各种办法消遣。我喜欢编织,或者东一行西一句随手翻翻书,或者同朋友们下一两盘棋。我有一个特制棋盘,格子都凹陷下去的,棋子可以稳稳当当地插在里面。黑棋子是平的,白棋子顶上是弯曲的,棋子大小不一,白棋比黑棋大,这样我可以用手抚摸棋盘来了解对方的棋势。棋子从一个格移到另一个格会产生震动,我就可以知道什么时候该轮到我走棋了。
  在独自一人百无聊赖时,我便玩单人纸牌游戏。我玩的纸牌,在右上角有一个盲文符号,可以轻易分辨出是张什么牌。
  如果有孩子们在旁边,同他们做各种游戏真是快乐不过了。哪怕是很小的孩子,我都愿意和他们一起玩。我喜欢他们,他们也很喜欢我。他们当我的向导,带着我到处走,把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告诉我。小孩子们不能用手指拼字。有时唇读也未能弄明白他们的话,只好依赖手势。每逢我误解了他们的意思,干错了事,他们就会哄然大笑,于是哑剧就得再次从头做起。我也常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游戏,和他们在一起很快乐,时间也过得很快。
  博物馆和艺术馆也是乐趣和灵感的来源。许多人满怀疑惑,我不用眼睛,仅用手,能感觉出一块冰凉的大理石所表现的动作、感情和美?的确!我的确能从抚摸这些典雅的艺术品中获得真正的乐趣。当我的指尖触摸到这些艺术品的线条时,就能感受到艺术家们所要表达的思想。我从神话英雄雕像脸中,感觉他的爱和恨、勇敢和爱情,正如我能从活人的脸上摸出人的情感和品格一样。从狄安娜雕像的神态上,我体会到森林中的秀美和自由,足以驯服猛狮,克服最强烈的感情的精神;维纳斯雕像的安详和优雅的曲线,使我的灵魂充满了喜悦,而巴雷的铜像则把丛林的秘密显示出来。
  在我书房的墙上有一幅荷马的圆雕,挂得很低,顺手就能摸到。我常以崇敬的心情抚摸他英俊而忧伤的面庞。我对他庄严的额上每一道皱纹都了如指掌——如同他生命的年轮,刻着忧患的印迹。在冰冷的灰石中,他那一双盲眼仍然在为他自己心爱的希腊寻求光明与蓝天,然而结果总是归于失望。那美丽的嘴角,坚定、真实而且柔和。这是一张饱经忧患诗人的脸庞。啊!我能充分了解他一生的遗憾,那个犹如漫漫长夜的时代:哦,黑暗、黑暗,在这正午刺眼的阳光下,绝对黑暗、全然黑暗,永无光明的希望!
  我仿佛听见荷马在歌唱,从一个营帐行吟到另一个营帐,探着步子摸索着。他歌唱生活、爱情和战争,歌唱一个英雄民族的光辉业绩。这奇伟雄壮的歌,使盲诗人赢得了不朽的桂冠和万世的景仰。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手对雕塑美的欣赏比眼睛更敏感。我以为触觉比视觉更能对曲线的节奏感体会人微。不管是否如此,我自认为自己可以从希腊的大理石神像上觉察出古希腊人情绪的起伏波动。
  欣赏歌剧是比较少有的一种娱乐。我喜欢舞台上正在上演时,有人给我讲述剧情,这比之读剧本要有趣味得多,因为这样我常常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我曾有幸会见过几位著名的演员,他们演技高超,能使你忘却此时此境,被他们带到了罗曼蒂克的古代去。埃伦。特里小姐具有非凡的艺术才能,有一次,她正在扮演一名我们心目中理想的王后,我被允许抚摸她的脸和服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神情足以消解最大的悲哀。亨利。欧文勋爵穿着国王服饰站在她的身旁,他的行为举止无不显露出超群出众的才智。在他扮演的国王的脸上,有一种冷漠、无法捉摸的悲愤神情,令我永远不能忘怀。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戏的情景。那是12年前的事情,莱斯莉正在波士顿,莎莉文小姐带我去看她演出的《王子与贫儿》。我无法忘记剧场所充满的喜怒哀乐,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一会儿喜,一会儿悲,这位小演员也演得惟妙惟肖。
  散场后,我被允许到后台去见这位穿着华丽戏装的演员。她站在那里向我微笑,一头金发披散在肩上。虽然刚刚结束演出,她一点儿也没有疲惫和不愿见人的样子。
  那时,我才会开始说话,之前我反复练习说出她的名字,直到我可以清楚地说出来。
  当她听懂了我说出的几个字时,高兴地伸出手来欢迎我,表示很高兴能与我相识,我也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虽然生命中有很多缺陷,但我可以有如此多的方式触摸到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世界是美好的,甚至黑暗和沉寂也是如此。无论处于什么样环境,都要不断努力,都要学会满足。
  有时候,当我孤独地坐着等待生命大门关闭时,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就会像冷雾一样笼罩着我。远处有光明、音乐和友谊,但我进不去,命运之神无情地挡住了大门。我真想义正词严地提出抗议,因为我的心仍然充满了热情。但是那些酸楚而无益的话语流溢在唇边,欲言又止,犹如泪水往肚里流,沉默浸透了我的灵魂。然后,希望之神微笑着走来对我轻轻耳语说:“忘我就是快乐。”因而我要把别人眼睛所看见的光明当作我的太阳,别人耳朵所听见的音乐当作我的乐曲,别人嘴角的微笑当作我的快乐。


第二十四节 一双双托满阳光的手

  要是我能把对我曾经有所帮助的人—一写出来,那该有多好呀。在书中已经写了一些人,并为读者所熟悉。而另一些人则可能不为人知。虽然如此,但是他们的影响将永远活在所有因他们而变得甜美、高贵的生命中。
  最值得庆幸的莫过于结识一些益友,他们如同一首首优美的诗歌一样打动人,他们握手时注满了不可言喻的同情,他们幽默有趣的性格,把我的愤怒、烦恼和忧虑一扫而光,使我一觉醒来,耳目一新,重新看到上帝真实世界的美与和谐,就腐朽化成了神奇。总之,有这些益友在身旁,我就感到心安理得。同他们的相会也许只那一次,然而他们平静的脸,温柔的性格,消融了我心上这永不满足的冰块,犹如山泉灌进海洋,淡化了海水的浓度。
  时常有人问我:“有人使你觉得厌烦吗?”我不了解他的意思。我认为那些有过多好奇心的蠢人,尤其是新闻记者是不讨人喜欢的。我也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喜欢说教的人,他们就好像那些同你一起走路,缩短步伐来适应你的速度的人一样虚伪和夸张,让人心中不快。
  我所接触到的各种各样的手就很能说明问题,有的人的握手倨做无礼,显得高人一等;有的人郁郁寡欢,和他们握手仿佛是握住了西北风一样冰凉;而另一些人则活泼快乐,他们的手就像阳光一样温暖了我的心。可能这不过是一个孩子的手,然而它确实给了我活泼快乐,就像含情的一瞥给你感受一样。我从一次热情的握手或是一封友好的来信中,感到了真正的快慰。
  我有许多从未谋面的远方友人,实在是人数太多了,以至我常常不能—一回复他们的来信,我愿借此感谢他们的亲切来信,只是我又哪里能感谢得完呢!
  我非常荣幸能够认识许多智者,并且和他们一起交流。只有认识布鲁克斯主教的人,才能领略同他在一起的情趣。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坐在他的膝上,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他生动有趣地对我讲上帝和精神世界的事,由莎莉文小姐拼写到我另一只手上。我听了既惊奇又喜欢,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他所说的,但却使我对生命产生了乐趣。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又有更深一层的理解。
  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宗教?”他说:“海伦,有一种无所不在的宗教,也就是爱的宗教。以你整个身心爱你的天父,尽你所能去爱上帝的每个儿女,同时好好记住,善的力量远不如恶的力量强大,进天堂的钥匙在你的手里。”他的一生就是这个伟大真理的最好的例证。在他高尚的灵魂里,爱与渊博的知识以及信仰融合成一种洞察力,他看见:上帝使你得到解放,得到鼓舞,使你谦卑、柔顺并得到慰藉。
  布鲁克斯主教从未教我什么特别的信条,但是他把两种伟大的思想铭刻在我脑海里——上帝是万物之父,四海之内皆兄弟,这是一切信条和教义的基础。上帝是爱,上帝是父,我们是她的儿女。乌云总是要被驱散,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
  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很快乐,也很少想到身后之事,只是不免常常想起几位好友在天之灵。岁月如梭,虽然他们离开人间已有好多年了,但仿佛依然同我近在咫尺,如果他们什么时候拉住我的手,像从前一样亲热地交谈,我丝毫不会觉得惊奇。
  自从布鲁克斯主教逝世后,我把《圣经》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同时还读了几部从哲学角度论述宗教的著作,其中有斯威登伯格的《天堂和地狱》、德鲁蒙德的《人类的进步》,但我依然觉得,最能慰藉我灵魂的还是布鲁克斯的爱。
  我认识亨利。德鲁蒙德先生,他那热情而有力的握手令我感激不已。他是一位待人热情、知识广博而健谈的朋友,只要他在场,总是满室生辉。
  我清楚地记得同奥利费。温德尔。霍姆斯博士见面的情形。他邀请莎莉文小姐和我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去见他。那是初春时节,我刚学会说话不久,一进门我们就被带进他的书房。他坐在壁炉旁边一张扶手椅上。炉火熊熊,柴炭劈啪作响,他说自己沉湎于往日的回忆之中。
  “还在聆听查尔斯河的细语。”我补充道“是的,”他说,“查尔斯河引起我许多美好的联想。”
  书房里有一股印刷油墨和草革的气味,我知道这里一定到处都是图书。我本能地伸出手去寻找它们,手指落在一卷装订精美的坦尼森诗集上。莎莉文小姐告诉书名,我就开始朗诵:啊!大海,撞击吧,撞击吧,撞击你那灰色的礁石!
  我感觉到有泪水滴在了我的手上,就停了朗诵。这位可爱的诗人竟然听得哭了,我觉得颇为不安。他让我坐在靠背椅上,拿来各种有趣的东西让我鉴赏。我答应他的要求,朗诵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诗《被禁闭的鹦鹉螺》。以后我又同他见了好几次,我不仅喜欢他的诗歌,而且喜欢他的为人。
  会见霍姆斯博士后不久,在一个晴朗的夏日里,我同莎莉文小姐一起又去看望了惠蒂尔,是在梅里迈克河边他幽静的家里。他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给了我深刻的印象。他有一本自己的凸字版诗集,我从里面读到了一篇题为《学生时代》的诗歌。他对我能如此准确地发音非常高兴,说他听起来一点儿不困难。我问他许多关于这首诗的问题,并且把手放在他的嘴唇上来“听”他的回答。他说,那首诗中的小男孩就是自己,女孩子的名字叫萨利,还有其他细节,我已记不太清楚了。
  我又朗读了《赞美上帝》,当我读到最后一行时,他在我的手中放了一个奴隶的塑像。从那蹲着的奴隶身上掉下两条锁链,就好像天使把彼得带出监牢时,身上的镣铐脱落下来的情形一样。后来,我们到他的书房里去,他为莎莉文老师亲笔题字,表达对她工作的钦佩,而后对我说:“她是你心灵的解放者。”他送我们到大门口,温柔地吻了我的前额。我答应第二年夏天再来看望他,但是约未践,人已逝。
  我有许多忘年交朋友,爱德华。埃弗雷特。黑尔就是其中一位。我8 岁那年就认识他,随着年岁的增长,就越发敬重他。他博学而富有同情心,是莎莉文老师和我在忧患之中的最好的益友,他那坚强的臂膀帮助我们越过了许多艰难险阻。
  不仅仅对我们,他对任何处境困难的人都是如此。他用爱来给旧的教条赋以新义,并教导人们如何信仰,如何生活,如何求得自由。他言传身教,以身作则,爱国家,爱人类,追求勤勤恳恳不断向上的生活。他宣传鼓动,而又身体力行,是全人类的朋友。
  愿上帝祝福他!
  前面我写过与贝尔博士初次见面的情形,后来,有时在华盛顿,有时在布雷顿角岛中心他幽静的家中,我曾同他一起度过许多愉快的日子。在贝尔博士的实验室里,在伟大的布烈斯河岸的田野上,我静静地听着他讲述自己的实验,心中充满了喜悦。我们一起放风筝,他告诉我,他希望以此能发现控制未来飞船的方法。
  贝尔博士精通各方面的科学,并且善于把自己研究的每一个课题生动有趣地向你描述,一些深奥的理论知识也让人感觉到兴趣盎然。他能让你感到,哪怕只用一点点时间,你都可以成为发明家。他还表现得十分幽默和富有诗意,对儿童满怀爱心。当他抱着一个小聋儿时,常常表现出真诚的快乐。他为聋人做的贡献会留存久远,并造福后世的孩子们。因为他个人的成就和感召,我们将对他满怀敬爱。
  居留在纽约两年中,我见过许多知名人士。虽然我已久闻他们的大名,但却从未想过会同他们见面。同他们大多数人的第一次见面,都是在好友劳伦士。赫顿先生的府上。我十分荣幸能够到赫顿夫妇优雅宜人的家里做客,参观他们的藏书室。
  许多富有才华的朋友都为他们夫妇题词留念,表达自己对他们的钦佩之情。对我来说,能在图书室中亲自阅读到这些留言,真是莫大的荣幸。
  据说赫顿先生能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美好思想与情操。人们不需要读《我所认识的男孩》,就可以了解他。他也是我所认识的最慷慨、待人宽厚的人。
  赫顿夫人是一个患难与共的真诚朋友,我思想中许多最可宝贵的东西的获得,都要归功于她。在大学的学习过程中取得的进步,也是在于她的引导和帮助。当我因学习困难而气馁时,她的信使我振奋,重新鼓起勇气。她使我真正体会到,征服一个困难,随后而来的事就会变得简单而容易。
  赫顿先生给我介绍了许多文学界的朋友,其中有著名的——威廉。狄思。霍尔斯先生和马克。吐温。我还见过李察。华生。吉尔德先生和艾德豪德。克拉伦斯。
  惠特曼先生。我也认识查尔士。杜德里。华纳先生,他善于讲故事,深受朋友们的敬爱,对人又富有同情心,大家都说他爱人如己。有一次,华纳先生带着森林诗人——约翰。柏洛夫先生来看我。他们和蔼可亲,在散文和诗歌创作上的才华为我所钦佩,如今又切身感受到他们待人接物的魁力。这些文学界名流,谈天说地,唇枪舌剑,妙语如珠,令人望尘莫及。就好像小阿斯卡留斯以不对称的脚步跟着英雄阿留斯向伟大的命运进军一样——他们对我说了许多至理名言。
  吉尔德先生同我谈起,他是如何穿越大沙漠在金字塔作月光之旅的。有一次他写信给我,在签名下做出凹下去的印迹,以便我能够轻松摸出来。这让我想起,赫尔先生给我的信时也都会把签名刺成盲字。我用唇读法听马克。吐温为我朗诵他的一两篇精彩的短篇小说。他的思想和行为都与众不同,我在与他握手时,能感觉到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闪光。甚至,当他以特有的、难以形容的幽默声调进行讽刺挖苦时,使你觉得仿佛他就是那个温柔、又有人类同情心的伊里亚德的化身。
  我在纽约还见了许多有趣的人物,《圣尼古拉斯报》受人尊敬的编辑玛莉。玛普斯。道奇女士、《爱尔兰人》一书可爱的作家凯蒂。道格拉斯。威格因女士。他们送给我颇富情意的礼物,包括反映他们思想的书籍,暖人心窝的信函以及一些照片。
  可惜篇幅所限,不能尽述所有的朋友。事实上他们许多高尚纯洁的品质,非笔墨所能充分表达的。甚至要讲到劳伦斯。赫顿夫人时,我的心中还犹豫不决。这里我只能再提两位朋友,一位是匹兹堡的威廉索夫人,在林德斯特时,我常去她家中拜访。她总是为别人做些好事,认识她多年来,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提出自己中肯的意见。
  另有一位朋友卡内基先生也使我受益非浅。他强而有力的企业领导才能无人能及,他英明果敢神奇的能力,博得大家的尊敬。他对每一个人都很仁慈,默默行善。
  由于他的地位,我是不应该谈到他的,但是应该指出,如果没有他的热情帮助,我进大学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朋友们创造我的一生。他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把我的缺陷转变成美好的特权,使我能够在已造成的缺陷阴影中,安详而快乐地前进。


第二十五节 大学生活

  以上我所描述的都是大学一年级的生活,现在让我来说说大学二年级以后的情形吧。
  《少女时代》这一部分,是我在德克利夫学院一年级时的作文所集成的。当时在上柯兰老师的作文课时,我每星期都写一篇。最初并没有想把它们整理出版的计划,直到有一天,《淑女书报》的主编忽然来访,他说:“本社的社长希望能在我们杂志上刊登你的传记,并且是以连载方式登出,请多多提供帮助。”
  明白对方的来意后,我就以功课太忙为由加以婉拒,可是他却坚持说:“你不是已经在作文课上写了很多吗?”
  听到他这话,我吃了一惊:“啊!怎么你连这些事也知道?”
  “啊,谁叫我是吃这行饭的呢?”记者笑着说,带有几分得意。紧接着,他又告诉我,只要把学校里的作文稍加修改,就可变成杂志所需的稿子了,非常容易。
  于是,我只好答应把《少女时代》的原稿以3000美元的价格在《淑女书报》上连载,并在合约上签了字。说实在的,当时我深受3000美元所诱,而忘记了那份稿子其实只完成了一半,更没有考虑到补写后半部可能会带来的种种困扰。当时,我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沾沾自g.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开始时,一切都还顺利,可是越往后就越觉得棘手了。
  因为自己不知道要写什么才好,更何况我又不是专业作家,不懂得如何把现有的材料加以适当的加工,变成杂志社所需的文字,甚至对截稿日期的重要性也全无概念,完完全全是个外行人。
  当我收到杂志社拍来的电报,如“下一章请立刻寄来”或“第6 页与第7 页的关系交代不清,请立刻回电予以说明”等等时,竟不知所措。
  幸好,同班同学蕾诺亚介绍我认识了一个人,她告诉我说:“他是房东的同班同学,不仅头脑清楚,而且很慷慨,富有骑士精神,待人也和蔼可亲。如果有事相求,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就这样我结识了梅西先生。梅西先生是哈勃特大学的教授,当时在德克利夫学院兼课,但我并不知道。在听完蕾诺亚的介绍之后,我对梅西先生有了初步完美的印象,从日后的交往中,我深切地体会到,正如蕾诺亚所说,梅西先生不但聪明。
  智慧,而且为人热心。他了解我的困难后,立刻把我带来的资料浏览了一遍,然后十分利落地帮我整理出来。从此之后,我终于能够如期交稿了。
  梅西先生是一位才思敏锐、感情丰富杰出的文学家。对我而言,当时的他既是好朋友又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兄长,更是遇事时不可缺少的商量对象。如果现在所写的这部分水准不及当年,我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次没有梅西先生可以帮我的忙了。
  前面曾经提过,在德克利夫求学过程中,最感困扰的莫过于没有盲文书可读,另一个问题则是时间不敷分配。课外作业都是莎莉文老师以手语方式逐字逐句告诉我的,因此往往必须学习到半夜,而此时此刻别人早已进入梦乡了。洛奇老师与维杜老师也会在我的教科书上为我点字,但有些老师一直到上课都还没有教我如何学习,所以常常跟不上进度。
  现在,红十字会已经为盲人出版了数千册盲文书籍(编者按:指1928年),可以阅读好多好多书呢!而当时,我所有的盲文书加起来不超过叨本,每一本对我而言都是一件无价之宝。我低着头,用自己的双手来“读”这些书,来搜集自己的论文材料,准备大小考试。每当自己在阅读盲文书籍时常常会想:“现在我不用别人帮忙也可独自用功了。”觉得十分快慰。
  在学业方面,无论是文学还是历史,我都可以毫不费力地阅读和理解。这也许与我少女时代的生活体验有关,我早在进大学之前就接触过许多优美、富有想像力、知识性强的文章。因此,对这些课程都有很浓厚的兴趣,成绩表现十分良好。现在回想起来,真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不已。
  我推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与大学时代的教授们做更多的交流。多数教授的讲课对我来说都像留声机一样,机械性地听讲而已。院长布里吉斯教授的家就在我的隔壁,可是我从来没有主动拜访过他。在我的毕业证书上签字的艾里华特博士,也一直无缘见面。只有指导我写作课的柯布兰教授以及教《伊利莎白时代文学》的尼尔逊博士,还有教德文的帕德雷特教授等人偶尔请我去喝茶,他们在校外遇见我时也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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